序章 生死渊 (第2/2页)

一望无际的黑暗，没有声音，没有方向。
　　
　　突然，一点白色萤光自远处飘来，射出淡淡的白色光晕，柔和之极。萤光下方，一个白色身影随之现出形来。他的左手闪烁着柔和的青色光泽，几不可见。定睛望去，来人正是菩提树上的那位白衣少年长空。
　　
　　白色萤光时左时右，忽上忽下，极是不定。突然，白色萤光竟笔直朝着一个方向缓缓飞去。长空别无选择，只得跟着这一点萤光，踏步前行。
　　
　　长空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到了这种鬼地方？他只知道一个古怪的胖和尚叫住了自己，然后有东西砸中了自己，然后就……
　　
　　一想及此，长空突然面容扭曲，恨恨道：“一定是那疯和尚。”
　　
　　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多少时间，白色萤光突然停了下来，悬在半空中。而且，渐渐的，白色光晕向四周散开，如涟漪，一圈一圈，驱逐着无边的黑暗，但萤光终究力小甚微，只照亮了方圆百丈之地。
　　
　　白色萤光是什么？从哪里来？往哪里去？长空也一概不清楚。他只知道，自他一出现，这点白色萤光也就跟着出现，就好像一直在等待着他似的。
　　
　　长空凝望着萤光，出神片刻，方才朝前看去。一眼望去，只见一条宽阔的长河横亘在前，无边无际。河面不着一物，静如匹练。河上架着一座狭长的破旧独木桥，看不到尽头。
　　
　　长空迈步，走近独木桥，见木桥周围光秃秃一片，极是荒凉。又见木桥边斜竖着一块不大的黑色石碑，上面清晰的刻着三个古老的大字——奈何桥。
　　
　　然而，这一瞧，长空顿时悚然大惊，瞪着双目，不敢置信，低声颤道：“奈……奈何桥，这怎么可能？难道我已经死了？”
　　
　　此时，长空方才明白，这里是地府，是人死之后，轮回往生的地方。然而，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盯着黑石碑，一遍又一遍的喃喃念道：“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一个漠然的声音询问道：“这位施主可是长空？”
　　
　　长空闻言，止住念叨，寻声望去，见一黑衣小和尚立在木桥之上，心底竟无故生起一股莫名的恼火，反问道：“你是谁？”
　　
　　黑衣小和尚望了眼长空的左手，松然一笑，回道：“小僧是来救你的人。”
　　
　　长空疑声道：“救我？”
　　
　　黑衣小和尚道：“是。施主阳寿未尽，须即刻返回尘世。否则，你将被阴气侵噬，成了孤魂野鬼。”
　　
　　长空一听此言，又惊又喜，忙点头应是。
　　
　　黑衣小和尚见此，只是略微淡淡一笑，道：“请施主跟我来。”
　　
　　长空满脸喜悦，踏步上了奈何桥，跟着黑衣小和尚行去。那点白色萤光却也跟在白衣少年的身后，不离不弃。
　　
　　走在奈何桥上，长空不禁有些疑惑，因为他所看见的与村中老人所说的居然完全不一样。但黑衣小和尚只顾快步走路，无奈，长空顾不得多想，只得紧跟着他，一路也未敢多言。
　　
　　过了奈何桥，又见一片黑地，茫然无际。
　　
　　不知又走了多久。突然，黑衣小和尚停下脚步，手指着前面，道：“到了。”
　　
　　长空虽不明其意，但心中甚喜。他借着白色萤光，走近了几步，往小和尚手指的方向望去。
　　
　　然而，这一瞧，长空顿时又是悚然大惊，望而生畏，忙不迭向后退去。慌不择地，几颗碎石被他踩离地面，无声的坠入深不见底的无尽深渊。
　　
　　长空胆怯的站在悬崖边，丝丝巽风自深渊袭来，穿透他的身体，竟剥离出一缕缕魂丝。少时，长空的身体就像是支离破碎了一般。
　　
　　恰在此时，长空身后的那点白色萤光淡淡然洒落过来，将他罩在了里面。一瞬间，那些即将逃逸的魂丝旋即又被收了回去。
　　
　　长空疑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黑衣小和尚回道：“生死渊。”
　　
　　长空又问道：“既是生死渊，那你为何说到了？”
　　
　　黑衣小和尚笑道：“跳下去，你就明白了。”
　　
　　长空怒问道：“跳下去？你当我傻子么？”
　　
　　黑衣小和尚回道：“不是你傻，只是你没有选择。”
　　
　　长空闻言一怔，突然想起胖和尚也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他怒视着小和尚，心底的那股无名火愈烧愈烈。
　　
　　黑衣小和尚见白衣少年没有动静，有些不耐，欲伸手推他下去。毕竟时间已是不多。
　　
　　这时，长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顺势反推，用尽力气，却将黑衣小和尚推下了生死渊。
　　
　　黑衣小和尚猝不及防，跌入生死渊，骇然道：“你……”
　　
　　长空回道：“这就是我的选择。”
　　
　　然而，不及长空得意，一道庄严，浑厚的声音却从远处传来。
　　
　　“跳下去。”
　　
　　长空闻言，对着虚空大声问道：“是谁？是谁在说话？”
　　
　　“跳下去。”
　　
　　那道声音愈来愈近，带来一股无形的威压，仿佛将一切都镇住了。
　　
　　长空四处张望，怨骂道：“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跳下去。”
　　
　　那道声音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
　　
　　长空不想再理会，欲离开此地。然而，他却连一步也迈不动，而头顶上的白色萤光似乎也在一点点的消散。
　　
　　“生死之渊，若悟即是生，不悟即是死。”
　　
　　声音之近，犹言在耳。然而，长空却完全不知道说话之人在哪里？
　　
　　长空不禁气急道：“到底是谁在说话？快给小爷滚出来。”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妙哉，妙哉。”
　　
　　虚空里，突然有人叹了口气。
　　
　　长空依然叫骂道：“你们这些疯和尚，为何无故害我？”
　　
　　沉默，无边的沉默。
　　
　　突然，那声音道：“一切因果，自有定数。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下去吧。”
　　
　　不及长空有所反应。突然，黑暗的虚空中，一只巨大的金光赤脚凭空出现，迅若流星，径直朝着长空踢来，威压凛冽，重若泰山。
　　
　　虚空上，白色萤光也突然收敛，光芒尽失，然后便不见了踪影。
　　
　　罡风肆掠，赤脚所带来的巨大威压让长空无从动弹。他只能乖乖的待在那里，等着被踢下生死渊。须臾，但听啊的一声，一道闪着青色光泽的白色弧线划过虚空，然后笔直掉入深渊，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长空一直在下落，手里还紧握着那颗金蝉菩提子。菩提子发出淡淡的青色光泽，将其包裹在内。虽然绵然无尽的巽风依旧穿他而去，却是再也无法剥离出一丝魂魄。
　　
　　长空无言以对，突然惨笑一声，低吟道：“罢了，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生死渊下响起一阵微弱的水声，低不可闻。然后，一切又重归于寂静，无边无际，亘古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