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别 (第2/2页)
其四：一个人心中藏了太多的事，是会很累的，遇到合适的机会，总要找人倾诉的。譬如曾经的碧瑶，隐藏了十年的心事，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包括最亲近的幽姬在内，最后还不是在一个最正确的时间，告诉了一个最合适的人？
对小凡而言，兽神，就是那个最合适的人；此刻，便是最正确的时间。
更何况，小凡心知肚明，推心置腹过后便是生死相争，或者他，或者兽神，最终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他的秘密绝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的。于情于理，小凡都没有理由不告诉兽神与道玄的一段恩怨。
其五，最重要的是，这直接关系到《诛7》里与道玄的一战，笔者亲眼所见，几乎所有的书迷都对“义庄之战”不满，其实问题最早就出现在这里。
从十年前那个淳朴的青云少年下山伊始遇到鬼王知道本门的诛仙古剑才是杀人最多煞气最重的，到后来亲眼见证了两只妖狐坠入火湖，明白了“狐亦有泪，妖也有情”，众生原本平等的道理，再到后来听闻师父普智才是灭他全村老少的侩子手，到最后于通天峰上亲眼见到师伯道玄竟然斩杀了碧瑶，他义无反顾的加入了魔教，完成了一个轮回；十年后重新出关的他，先是在炼血堂里饶过野狗不杀，后来听到雪琪的呼唤“你回来吧”，再到后来救小白完了竟然要归还玄火鉴，杀万剑一后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到如今再遇兽神，到最后与道玄的一战，张小凡走完了属于他人生的第二个轮回，艰难的回归之路。
言归正传，小凡与道玄的恩怨毋庸置疑是要告诉兽神的，问题的关键是：小凡会如何说这个事，又会如何评价道玄这个人
小凡自然是很偏激的了，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赞美道玄，虽然破口大骂多半也是不会的，毕竟影响身份。但言辞间的恨意总是免不了的。一句话，张小凡口中的道玄，一定是天字第一号邪恶之人，是比兽神更加邪恶、更加凶残、更加狠毒的角色。
听闻这番说辞，兽神失笑道：“你错了……”
兽神的态度至关重要，这关系到小凡与道玄的恩怨的最终走向问题。笔者以为，兽神不但不会附和小凡，反而会为道玄辩护。
千万不要以为笔者在开玩笑。兽神自然是邪恶的，但同时也是光明磊落的。兽神从来都未曾想过要掩饰自己的想法，他的邪恶一直都是**裸的表现在外的，言行一致，表里如一。不像云易岚老匹夫，表面上道貌岸然，一团和气，背地里却心狠手辣，一肚子坏水。
背后诋毁，说人坏话这种事兽神做不出来。兽神绝不会因为道玄打伤了自己，而小凡又与他关系非浅就说一些迎合张小凡的话，那样未免把兽神看的太轻了。
兽神只是魔头，但绝不是小人。
最重要的是，兽神也确实从内心里佩服道玄，若说到这个世上能令兽神真正佩服的几个人，首屈一指的当然是玲珑，再剩下就非道玄莫属了。
兽神佩服道玄，一者，是因为道玄是继玲珑之后第一个能让他重伤败逃之人，当诛仙剑最终插在他的心口上时，兽神惨然长笑，长叹一声，道：“了不起……了……不起！……”
更重要的是，兽神佩服道玄的执着，佩服道玄对正道的坚持，当道玄最终以自身精血祭剑，开启天机印，化万千剑雨为惊天狂剑之时，兽神的反应非常奇怪，原文道：
狂风处，兽神凌立云霄之上，望着前方那柄根本不似应该在人间出现的神剑，狰狞的脸上却多了一丝茫然。
茫然！
好一句狰狞的脸上却多了一丝茫然！
兽神茫然了，但读友们切不可茫然！
这句话乃是重中之重，试问，兽神为什么会觉得茫然？
原因无非是，兽神不明白道玄为什么拼了老命，宁可入魔，甘愿万劫不复，遭万世唾弃，也一定要除掉他。
兽神道：“古剑凶灵，必定乃是天地戾气所生，与我本出同源……你强行驭剑与我而战，胜负未知，却多半为剑气所趁，这般损人害己之事，你并非凡夫俗子，何必要我多说……将来剑灵反噬，你的下场只怕要比我惨千倍万倍。”
道玄又何尝不清楚这个结果？做除魔英雄时固然风光无限，然则一旦入魔后就另当别论了，自身痛苦不堪不说，一世英名也要毁于一旦，更会被同门中人坚决铲除，师父天成子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且是被他亲手杀掉的。但是他仍然执意这么做，仍然选择步师父的后尘，在兽神眼中，道玄岂非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圣人道：君子不立危强之下。换句话说便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道玄为何能做到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粉身碎骨只为天下苍生？
兽神乃是邪恶的化身，本源便是天地戾气，后来又被玲珑无情的抛弃，仇恨已经完全浸染了他的每一个细胞。为了个人的一点点恩怨，便能迁怒于整个天下数以万计的无辜之人，这样的人，与为了天下苍生请命不惜舍身卫道的道玄相比，无异于黑夜之与白昼，寒冬之与酷暑，完全是两个极端，彼此间非但不能理解，甚至连想象都是一种奢侈。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夏虫不可以语于冰，偏激如兽神者，又怎么会明白道玄的想法？
然而，道玄做到了，道玄令兽神感到茫然！
笔者在前文里写到道玄劈向碧瑶的那一剑便是佛门中的当头棒（剑）喝，让张小凡断了对正道的最后一丝念想，毅然决然的加入魔教去体验生活了。现如今，这劈向兽神的一剑也是一声“剑喝”，令被邪恶浸染了整个身心的兽神感到了一丝茫然！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便是兽神眼中的道玄，一个真正大公无私，全心全意为天下苍生着想的圣人形象。与张小凡口中的那个邪恶无比，凶残狠毒的道玄相去何等遥远？兽神打死也不会相信，道玄是一个邪恶之人，反倒是张小凡，阴郁沉默，鬼气森森，使用的又是天地间至凶至邪的大凶法宝。在兽神看来，张小凡所说的，多半与事实不符。
故而，兽神一定会为道玄辩护，直言张小凡的不是！
这样的结果恐怕会让张小凡大吃一惊，小凡做梦也想不到兽神居然会为道玄辩护，其震撼程度绝不亚于当年那个纯真质朴的青云少年初闻被本门奉为神明一般的诛仙古剑才是天底下杀人最多，煞气最重的邪物的一刻……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这必将促使张小凡生平第一次开始反思他与青云门、与道玄之间恩怨。
不，这太奢侈了，对张小凡也太过分了，他不会反思，至少在这一刻不会。众所周知，每个人都有一个心理承受的极限，以及情感适应期。张小凡与道玄的恩怨由来已久，若是因为兽神的一句话就让他轻言反思，太草率，太不负责任。但是起码，张小凡会记住这令他震撼的一刻，记住这令他震惊的一句话：你错了……（强调：本文之所以连篇累牍，其核心目的就在于此，是为了在张小凡心中埋下一个反思的种子，便如同鬼王当年给他的心中种下那个求索的种子一样，以便他日生根发芽，助张小凡早日明白何谓“正邪”，登临彼岸）
诛仙剑的邪恶可怖之处乃是张小凡亲身体会过的，便是数月之前，那场噩梦般的经历，诛仙剑仿佛一个苏醒的恶魔，紧紧抓住他，狞笑着要将它一身的精血，连同道法真元吸噬干净。若非噬血珠同样诡异的吸噬功能，只怕他要落得个血肉枯干的下场。
就是这把剑，这把被青云门奉为无上神物的诛仙古剑，杀了碧瑶，令他整整十年都挣扎在痛苦的深渊里；同时，又是这把剑，这把比噬血珠更加邪恶、更加恐怖的魔剑，重创兽神，结束了千万年以来从未有过之浩劫。
正义与邪恶的区别，究竟是什么？
又或许，谁才是对的？当年那个面对鬼王，慷慨陈词的少年，还是如今这个为了个人恩怨，便要不顾一切毁去天下人仅有之希望——诛仙剑的鬼厉？
“这烧火棍或许是邪魔之物，但我用来斩妖除魔，便是正道，我便问心无愧，便如你所说的我门中古剑‘诛仙’一般。”那个少年的话如此熟悉，仿佛便是昨日。
“天地间第一邪物，不是它（烧火棍），而是人心”，面对小白的劝诫，他冷冷道，孤独而高傲。
然而，这十年来，他又做了什么？因为仇恨，或者是为了心中能好受一点，他十年来灭门无数，杀人如麻，一句荣获了“血公子“的美誉；他一次又一次拒绝了陆雪琪要他重回青云的邀请；甚至，他杀了完全无辜的万剑一，只因为他要毁掉诛仙剑，而万剑一挡了他的路，要知道，那把剑，是天下人仅有的希望啊！可是，就在刚才，他却对小白说：“伤天害理的事，他没有做过！”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竟或许，道玄他才是对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样的结果，是张小凡所无法，也不能接受的。这样强烈的心理落差，足以摧毁一切。整整十年，张小凡就在对道玄的刻骨仇恨中生活着，道玄在他的心中，已经彻底成了魔鬼的代名词，可如今，惊闻此人竟是天使，而且是从被他杀伤的兽神口中说出的，纵然是已经心硬如铁的他，也不禁感到震撼且惶恐，以至于，脸上也不禁多了一丝茫然！
对笔者而言，之所以长篇累牍，不惜多费文字，要的就是这一丝“茫然”。
对小凡而言，之所以要不远万里赶赴南疆，绝不仅仅是为了奉鬼王之命缉拿饕餮，而是寻找他久违了的那这一丝“茫然”
其实，便是几日之前，同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重复上演，思虑繁多如张小凡者，又怎么会想不起来？
※※※
焚香谷，玄火坛。
鬼厉目光缓缓转动，落到地面上那些狰狞的凶神石刻上，看了半晌，忽然冷笑一声，道：“这便是所谓的正道吗？以活人之血祭祀恶神，嘿嘿，便是魔教之中，我也没见过有这等之事……”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只听金瓶儿在旁边清脆的笑声响起，……“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圣教之中，就没有这种事呢？”
鬼厉身子一震，……，冷然道：“你这话什么意……”
突然，他话里最后一个思字还未说出口，声音竟是哑了下去，就在刹那之间，不知怎么，他赫然想起了当日大巫师施法救治碧瑶的时候，向鬼王要求以鲜血刻画阵图。
而鬼王，几乎是在转眼之间，便拿出了足够分量的鲜血。
那一盆盆血淋淋的鲜血，却又是从何而来的……
鬼厉木然站在那里，只觉得全身冰冷，竟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
最终，张小凡离开了焚香谷，他明明知道只要继续观察下去，或许就能得到唤醒八荒火龙的秘法，战胜兽神，抓住饕餮的可能性就会大得多。可是，他仍然执意离开了焚香谷，继天帝宝库事件之后，鬼厉生平又一次，选择性的违抗了鬼王的命令。
那个噩梦般的十年里，他对鬼王言听计从，但有所命，无不遵从，那个他，就是鬼王麾下，一个叫做鬼厉的厉鬼，鬼王手里的头号战斗机器；出关后的他，从灭炼血堂时放过野狗不杀，就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不愿再浑浑噩噩，做一具行尸走肉了。
并且，前往镇魔洞的这一路，他的心情绝不平静，按照作者的说法就是：如惊涛骇浪一般，起伏巨大。他想到了许多这么多年被他忽略掉的事情，他的信仰，他儿时的梦想。最后，他问出了三句话：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时间？
莫非这世间人人都疯了吗？
还是终究如是那个曾经偶遇的妖艳怪异少年说的：人，终究也不过是禽兽的一种而已，并无分别。
然而，当他终于见到那个声称“人只是禽兽的一种，并无分别”的少年之时，他却向他传达了另一个意思，人与禽兽还是有分别的，人有理想、有信仰，人可以为了理想而死亡，甚至是比死亡可怕千万倍的事情。
一个人可以被打到，却不能被击败——《老人与海》
身为魔教一员的金瓶儿提醒张小凡，魔教就是一个邪恶的地方；世间第一邪魔——兽神，却为他的敌人，正道领袖道玄辩护……
何等讽刺，何其荒唐？
纵然鬼王说的天花乱坠，邪恶终究只是邪恶，永远都无法代替正义。
适者生存，只是动物法则；成王败寇，无非强盗逻辑。
金瓶儿的提醒让张小凡断了对魔教的最后一丝眷恋；兽神的辩护，已经拉开了张小凡重回青云的序幕！
《诛7》一开头，不写道玄，先写鬼王。第二章《心魔》，笔者本来百思不得其解，始终以为只要碧瑶一日不醒，张小凡就永远无法对鬼王出手，一直都坚信这是萧鼎的又一个失误。然而，终于发现竟然是我错了，萧鼎才是对的。
鬼王欲杀小灰，我却以为小凡不该对鬼王出手，至少会看在碧瑶的面子上，不与计较，我对人性的理解，仍然过于简单了。
《心魔》一章里，最有价值的一段话便是：
两大高手彼此对峙，杀气腾腾，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似乎他们二人都早已忘了原因，只是在此刻，像是突然失去了各自心头压制多年的理智，全力扑杀，心魔乱舞。
这么多年来，鬼王交给小凡的任务，可曾有一件事是符合小凡心意的？小凡本性纯良，却不得不为了碧瑶，替鬼王卖命，到处杀人放火，整整十年，今日更是在绝无可能的情况下将饕餮带回来了，小凡对鬼王，可谓是仁至义尽，多年的忍耐，终于促成了今日之战。
为了碧瑶，真的任何事都能做吗？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吗？若果真如此，他就该在天帝宝库外遂了鬼王的心意，干掉陆雪琪、林惊羽、法相等人；他就该在焚香谷里继续观察下去，等着云易岚施展“活人血祭八荒凶神”那一幕的出现，再以此战胜兽神，生擒饕餮，而不是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与兽神战斗，他心知肚明，自己毫无胜算，可是他仍然放弃了近在咫尺的八荒玄火阵，而选择以本身的力量与之对抗，他宁可死，也不愿违背自己的良心……
可是，在选择离开焚香谷的那一刻，他忘了一件事：他死了，碧瑶还能活吗？
在碧瑶与本心面前，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选择了正义，选择了自己啊！
如今，他与鬼王大打出手，这么多年，他受够了，不愿再忍受了。
这一战，只是序幕；彼时，四灵血阵与诛仙剑阵的巅峰对决，才是结果。
在张小凡最终见到普智之前，一日内，连续发生了三件事：杀万剑一、碎幻月镜、断诛仙剑。如今即将与道玄会面了，短短数日，又是三件事：焚香谷，金瓶儿直言魔教邪恶；镇魔洞，兽神为道玄辩护；狐岐山，与鬼王大打出手。
这一切，最终促使了后来与道玄之间的“义庄之战”，那将是张小凡人生的又一次重大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