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屎运·乱魔命（上） (第2/2页)
小环这一笑，大有深意，与张小凡可谓是心照不宣，“客官取这等凄厉的名字，分明是未信鬼神，何必问我？”（现代文翻译：小样，取这么恐怖的名字，分明是不信鬼神，想考我，没门）
好一个“何必问我”！
未信鬼神者，当然也未信命运也。
何谓乱魔命？
乱魔命不是可怜巴巴的等着命运的垂青与赐福，而是不信命，不认命，敢于和命运相抗争，宁死也不愿意接受命运的安排。
命运安排张小凡一辈子庸庸碌碌，无所作为，只能跟在林惊羽的屁股后面，当一个马仔。惜乎，张小凡早在十一岁之前，就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他的人生了：为什么惊羽能当“司令”，我不能？为什么我要听他的，而不是他听我的？
终于，十一岁这年，他第一次反抗了他的“命运”，他的“司令”：“服不服，服不服，服不服？”惊羽怒不可遏的逼问着，张小凡理也不理，尽管气管被扼，呼吸困难，脸也涨得通红，但硬是一声不吭。
习惯这个东西是很难改变的，完全有理由相信，张小凡绝不是到了青云山才养成夜半三更，忧思难眠，辗转反侧，举头望月这样的闲情雅致的，而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这样做了，也正因为这样，他这样一个十一岁的少年，才可以在那个风狂雨骤的夜晚，在那个世人皆睡的年代，独自一个人沉思到深夜，故而想到普智会很冷，想到这个老和尚需要吃一点东西。
何谓乱魔命？
张小凡不服林惊羽，不服噬血珠，不服七脉会武中的任何一个对手，不服滴血洞里近在咫尺的死亡，不服幻月洞府外狞笑着的诛仙剑……
普智和尚为了长生之私欲，让张小凡变成了他试验的小白鼠，他不服，反出了青云山；鬼王为了称霸天下之野心，百般诱惑他加入魔教，他不服，后又反出魔教……走出草庙是普智的意思，可以理解为命运的安排，复归于草庙却完全是他自主的选择。
诚然，天水寨上确实是小白救了张小凡，青云山上也确实全靠了普鸿等人的他才能全身而退……但如果笔者再追问一句呢，小白、普鸿、法相等人为什么要救张小凡？又为什么恰恰是在刚出了焚香谷后就被小白所救，刚出了幻月洞府后被普鸿等人救？
各位都清楚，经过了青云山一役，张小凡遭到了灭顶之灾，他所坚持的正道狠狠的愚弄了他，师父普智杀了他全村老少；师伯道玄又把世上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他自己认为）劈的魂飞魄散，他对正道彻底失绝望了，于是加入了魔教。
然而，魔教终究不是他的天堂，鬼王宗更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暗黑集中营，勾心斗角，血腥暴行，世间诸般丑恶、罪行，一一在他面前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当着鬼王的面，他一口一个“魔教”的叫着。放弃了正道，又不容于魔教，他所坚持的，只是心中的善良。
在那个噩梦般的十年里，他灭门无数，杀人如麻，自号“鬼厉”，实际上就是一个真正的厉鬼，是鬼王精心打磨出来的神兵利刃，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勾魂索命，灭门杀人，无往而不胜。
便是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放弃对善良，对人性的坚持。十年过后，他的噩梦终于结束了，野狗的宁死不降深深的震撼了他，陆雪琪的深情的呼唤着“你回来吧”，让他无法安心做它的厉鬼……
在焚香谷，他救了天狐小白，这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一刻！数日前在炼血堂，他还是死神的代名词，一出场就杀人立威，吓得炼血堂一干魔崽子们纷纷投降。后来饶过野狗不杀，已经是破天荒了，时隔数日，居然能主动出手救人了，不出意外的话，这恐怕是他自加入魔教以来第一次这么做。作为回报，小白随后便救了他。
小白救了张小凡，还是张小凡救了小白，或者说，根本就是张小凡救了自己。
在幻月洞府，他遇到了普智（幻影）。要知道，这个人可是他一生苦难的源泉，然而，他又是如何做的？他用摄魂刺穿了他的胸膛，可是随后便后悔了，噬魂掉了，他也全然无知，跌跌撞撞爬到了普智面前，泪流满面的叫他师父，喃喃自语道：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此时的张小凡，没有报仇后的痛快，没有发泄后的酣畅，有的，只是无尽的悲哀和恐惧，他在忏悔。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面对一个诚心悔改的人，佛门又怎么可能将它拒之门外？
佛门小常识：佛祖不救人。换言之，能救自己的，只有自己。
所有人都知道，张小凡是在天音寺听了法相道出普智杀人的真相后，才最终原谅普智的，其实，作者写的很清楚，早在幻月洞府，他就已经原谅了普智，这与事情的真相无关，有关的，只是张小凡本性的善良，和他对这种善良的坚持。
天堂地狱，只是心境的选择。在佛家看来，很多时候，事情的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个人对这个事的看法，原谅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在幻月洞府里，张小凡不知道普智为什么要杀人，可是，他还是无条件的原谅了普智，就像那个立地成佛的屠夫，佛并不需要他解释什么，他跳下悬崖的那个举动就是最好的解释，胜过千言万语。
完全可以这样理解为：当张小凡在幻月洞府原谅了普智的那一刻，就等于已经给天音寺的僧人发出了一个信号：我已经做好直面普智的准备了，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面对曾经的噩梦了。收到这个“信号”，普鸿等人自然就迫不及待的来亲自迎接这个远离佛门已久的佛子了。
小白、普鸿等人救张小凡只是表象，实质只有一个：张小凡救了自己。“贵人”永远不会主动帮助一个只会等着“贵人相助”的人，最可靠的“贵人”永远都是自己。
狗屎运是什么“运”？
乱魔命又是什么“命”？
惜乎世人只是看到了张小凡的好运气，却忘记了他脚上的臭狗屎；只是看到了小白、普鸿等人救小凡，却忽略了是他与心魔相抗争，自我救赎的过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张小凡纵声长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2008．3．15．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