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 (第2/2页)

真正的江湖永远属于未知的世界。
　　
　　如果只是一味呆在青云山上，就算太极玄清道练得再好又有何用？便如张小凡的大多数同门一般，被囚禁成了笼中之鸟，生活寡淡无味，生命苍白无力，可怜可叹！
　　
　　而一旦走出去，则可能会遭遇一些人，一些事。正是这些人和事，可能会改变你的一生。我们的主人公张小凡，就是在这次下山之后，迎来了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女孩儿——碧瑶。
　　
　　其实，与他同行的却是注定要相伴一生的月。只是那个时候，他们都太腼腆了，不懂得表达，当那朵叫做“伤心”的花横空出现后，一切就都改变了。
　　
　　张小凡生性两大爱好，一曰望月，二曰护花，同样都是浪漫的一塌糊涂。在碧瑶出现之前，始终陪伴他左右的，都是那轮或圆或缺、或隐或现的月。每当张小凡有心事的时候，总会仰望苍穹，对月倾诉一翻，月华如水，倾泻而下，洒在他的身上，脸上，给这个平凡的孩子蒙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在这之前，张小凡的感情世界始终都是平静的。虽然有初恋的失败，却也只是少年维特之烦恼，泪水都是带着甜味儿的。雪琪的爱，是安静的，一如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拍，恬淡、舒缓，若有若无，沁人心脾。但是，当伤心出现后，张小凡的感情世界里便又多了一种强劲的音符，爱的乐章一改之前柔曼舒缓的基调，变的高亢激昂，隐有肃杀。
　　
　　下山后的第一个晚上，张小凡又一次被噩梦惊醒，于是出门，仰望苍穹。可是，这一次他却“心头一阵惘然”，只因为：夜风习习，隐约带着一丝“芬芳”。虽然这天晚上依旧是明月高悬，但相比远在天边的“月”，近在咫尺的“花”却来的更真实，也更容易把握。然而，张小凡不知道的是：
　　
　　雪落无声，悲泣成雨；掬水在手，月即可得。
　　
　　碧华多情，伤心是名；花虽美艳，香亦袭人。
　　
　　生平第一次，“月”和“花”同时出现了，而正是这一次，花以绝对优势，取代了月。
　　
　　原文道：
　　
　　这时已是深夜，仰望苍穹，繁星满天，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夜风习习，隐约带着一丝芬芳。小径曲折幽深，通往前方不知名处。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开放。
　　
　　张小凡心头一阵惘然，顺着这小径走了下去，微风佛面，带来丝丝凉意。
　　
　　这样一个幽静的夜晚，一个少年，独自在幽深花园中走来，回味往事。
　　
　　路旁，一朵小花在夜风中轻颤，有晶莹露珠，附在粉白花瓣之上，玲珑剔透，张小凡停下脚步，不觉竟是痴痴看得呆了。
　　
　　隐隐幽香，暗暗传来。
　　
　　忽然，一支纤纤玉手，仿佛从永恒黑暗处伸来，带着一分幽清的美丽，印着天上月光星光，探到这枝花上。
　　
　　折下了它！
　　
　　那一刻张小凡脑中“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漫天月华都失去了光彩，整个花园中顿时陷入黑暗中一般。
　　
　　他转头，看了过去，带着一点莫名的恨意。
　　
　　一个水绿衣衫的年轻少女，站在那儿，像是引住了漫天光芒，轻轻把花朵放到鼻前，深深闻了一下。——《诛1•下山》
　　
　　这段文字，实在大妙，言少而意多，读来回味无穷，可谓是增一字嫌多，减一字嫌少，万般意思，尽在其中。
　　
　　也正是从这段文字开始，张小凡和贾宝玉的影子重叠了，二人冥然契合。属于张小凡的“木石前盟”和“金玉良缘”同时出现了。下一章，“花泪”一词的提出，让张小凡大放异彩，惊为天人。（注：笔者以为，“花泪”一说的灵感极有可能就是来自于“黛玉还泪”）从此以后，双人舞变成了三人行。
　　
　　宝玉有玉（通灵宝玉），小凡有石（天地冥石），灵猴小灰乃是张小凡的影子人格和精神延伸。《文心雕龙》里说：玉，石之美者。贾宝玉出生官宦大族，明珠宝玉一般，张小凡只是农家小孩儿，又生的木讷愚拙，自然非丑陋顽石莫属了。其实，不管是玉，还是石，都生有一颗七窍玲珑之心，倘若得了机缘，一样都是光彩照人。鬼王后来就发现此子丑拙的外表下，竟是这般“内秀”，惊叹不已。
　　
　　从碧瑶折花以后，张小凡便很少望月了。他的心思，都被那一朵粉白小花吸引了。直到后来，玉清殿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剑，张小凡再不能回头了。
　　
　　“折花”一段，贯穿了整部小说。
　　
　　当粉白小花被折下时，原文说：那一刻张小凡脑中“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漫天月华都失去了光彩，整个花园中顿时陷入黑暗中一般。
　　
　　不是“仿佛”，而是确实如此，只是陷入黑暗的不仅仅是整个花园，更是张小凡的精神版图。从这一刻起，整整十年，他都挣扎在暗无天日的黑暗里，一味只试图擦干花泪，彻底绝了望月的心思。
　　
　　月魂
　　
　　虽然张小凡不再望月，但是月却依然一如既往地守望着她，静静的陪伴在他的左右。
　　
　　玉清殿那一剑之后，张小凡泣不成声：“你（碧瑶）为什么这么傻……我还没有对你说，我在那口古井之中，看到的人是你啊！……”
　　
　　紧接着，作者笔锋一转，直接写千里之外的陆雪琪。
　　
　　原文道：
　　
　　只剩下陆雪琪一人，站在原地，山风吹来，她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凉，默默望着远方，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低地道：
　　
　　“再和他相见的时候……”
　　
　　夜凉如水，照着她孤单的身影。——《诛2•血咒》
　　
　　再和他相见的时候，他已经沦为魔教凶人，改名鬼厉，实为厉鬼。魔教血公子，凶名远播天下，可谓是闻着惊心，见者丧胆。
　　
　　西方死泽，瘴气之墙中那一战，他们本来都有机会斩杀对方的，然而却在生死悬于一刻的瞬间，又都莫名其妙的放弃了。还因为彼此最后一击力道过于猛烈，居然向着不同的方向，擦肩而过（注：重逢，分别；再重逢，再分别……反复纠缠，直至最终拥抱！）
　　
　　天亮时分，他们又一次相遇了。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在相互凝望的时候，彼此眼中倒映着的，还是对方的影子。
　　
　　月守着他，他念着月。整整十年了，原来他们一刻都不曾忘记对方。
　　
　　他微笑了，带着淡淡苦涩，轻轻道：“你还好吗？”
　　
　　“你为何不杀我？”那美丽的女子，静静地说着，如霜一般的天琊，依旧在她手间，指着他。
　　
　　他微微低下了头，许久之后，淡淡道：“十年之前，玉清殿上，你又为何不顾一切的维护于我，为我说话？”
　　
　　整整一夜，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动手，彼此凝望着对方，千言万语，万语千言，最后，只化作了七个字：“张师弟！你回来吧……”
　　
　　张师弟，你回来吧！
　　
　　就为了这七个字，陆雪琪整整等了十年，也在心底里整整呼唤了十年。如今，她终于可以站在他的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亲口说出来了。
　　
　　这十年来，张小凡道法进境一日千里，鬼王猜测说：“他（张小凡）非但在我们圣教天书上已有大成，便是青云门的太极玄清道与佛家的大梵般若真法同时也突飞猛进，这三门真法，难道暗中竟有相辅相成之奇效吗？”。其实，诚如鬼王所说，这确是原因之一。但鬼王只猜对了一半，更为重要的是，这十年来，张小凡每一日都在刻苦修炼，丝毫不曾懈怠过。
　　
　　无法忘记，无处可逃，张小凡除了疯狂的练功，再无它途排遣心中的积郁。换句话说，他在自虐。张小凡拼命练功固然是在自虐，而陆雪琪，又何尝又不是在自虐？
　　
　　原文说：
　　
　　这十年来她道行激进，固然是她资质过人，更主要的却是她修道极刻苦，几乎可以用过分来形容，至于为何如此不顾一切的修行，甚至连她师父水月大师也看不下去而多次劝说与她，这其中的原因，却非外人可以了解。这种艰苦修行，再加上她过人的禀赋，终于在半年前，让她在青云门年轻一辈之中，第一个突破了上清境界，为千年以来，青叶祖师之下到达此境界最快之人。
　　
　　陆雪琪是个单纯的女孩子，而且多少有点自闭，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她很传统，虽然内心里像岩浆一样沸腾着，但却只能把爱火深深埋藏，表现出一幅冰冷难近的样子。对于雪琪，恰如对于小凡，应该仔细体会他们的内心世界以及情感波动，如果以快餐时代的标准来衡量，就玷污了。
　　
　　笔者曾在《醉看•楔子》里说过：这个时代流行快餐，快餐式的爱情，快餐式的一切，而《诛仙》，正是打着快餐的幌子（奇幻），骨子里却是对快餐文学无情的嘲讽与鞭挞！
　　
　　烟花易冷，韶华易逝，《诛仙》所坚持的，是天长地久，是海枯石烂，绝非当下那种浅薄而又脆弱的感情。
　　
　　陆雪琪是个傻女孩儿，她深爱着张小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而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挽回。
　　
　　除了陪他一起吃苦，一起受罪，她再想不出更好的表达方式了。
　　
　　一如天上的月光，幽幽静静，只一味的守望着所爱的人。
　　
　　尾声
　　
　　是什么，让你的泪止不住的流下！
　　
　　是什么，让我的心纠的生疼！
　　
　　擦干泪水，抹掉悲伤！
　　
　　这绚烂的夜啊，就让我们紧紧相拥！
　　
　　海亦有涯，天亦有角！
　　
　　对你的爱，没有尽头！
　　
　　是雨，淋湿了我的思念，化作漫天的泪水
　　
　　是风，将他们叠成方胜，寄给远方的你
　　
　　我只要，默默的注视着你
　　
　　我只愿，遥遥的守望着你
　　
　　对你的爱，一直都很安静
　　
　　我的深爱着的人啊，我的思念！
　　
　　别管明天了，好吗？
　　
　　虽只一刻，却燃成了永恒！
　　
　　别管明天了，好吗？
　　
　　留在你心里的我的泪水，就是永恒！
　　
　　别管明天了，
　　
　　好吗？
　　
　　注释：嘿嘿，这里需要指出，老萧犯了一点常识性的小错误。当月华满天的时候，是绝无可能同时也繁星满天的，应该是月明星稀才对。曹操《短歌行》就有“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的句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