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青云 (第2/2页)

与江南七怪的“填鸭式”教学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金毛狮王谢逊让张无忌疯狂的记忆武学理论，却不教给他相应的招式。前者可谓是愚蠢到家了，后者却是真正的大教育家。曾经，有了著名的文学家（惭愧，因为时间久远，名字已经忘了）接受记者采访时，感慨的说，要特别感谢他的祖父，是他的祖父在他很小的时候逼他背诵了大量的唐诗宋词，文学名篇……要知道，人在幼年的时候，机械记忆力特别好，这个时候多背一点东西，等到了一定年龄，有了一定的生活阅历，在反过来理解的话，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总之，明明是老田自己不会教，而且奇懒无比，却把责任都推到小凡身上，这样的师父，除了伸一根中指，狠狠的骂一句粗话外，更有何话可说？
　　
　　言归正传，万老亲自授课，林惊羽修成“斩鬼神”一式，还是比万老自己当年还是慢了一些，林与万在资质上的差距，可见一斑。
　　
　　同是青云上一代里的佼佼者，万剑一和道玄的资质相当，这两个人若与青叶祖师相比，又完全是粪土之与明珠。道玄十年里两次使用诛仙剑，比他那个用了一次就入魔的师父强太多了，殊不知强中更有强中手，诛仙剑本就是青叶所炼，这家伙当年斩妖除魔，剑不离身，也未见入魔（注1）
　　
　　如此推演下来，惊羽与青叶相较，恐怕也“顶多只是中上”吧！
　　
　　张小凡十一岁，初闻“大梵般若”这么“枯涩艰深”的文字，仅凭普智口述，短短三个时辰便能记住，并能无师自通的懂得如何修习；十六岁就能把碧瑶觉的“头脑发昏”的《天书总纲》看的“如醉如痴”，天书总纲的参考书目有：《道德经》、《金刚经》、《坛经》、《晋书•纪瞻传》、《周易复卦篆传注》，谁若是觉得张小凡资质鲁钝，不妨自己找这些书来看一看，就知道什么叫资质鲁钝了。
　　
　　小结：青云门年轻一代的天才只有四个人：陆雪琪、张小凡、林惊羽、田灵儿。诸如萧逸才、齐昊等人，其成就无非是靠时间积累而成，殊不足道。
　　
　　但是，《诛仙》中，资质最高的还不是以上的几个人，而是小环。小环三岁便能凭借枯井中残缺不全的文字，学会鬼道最精深的道法“还魂术”；拿到鬼先生的秘笈，短短一个月时间，就能数次逼退天下第一的道玄真人……这个小女孩资质之高，罕见罕闻，便是比起传说中的青叶祖师，还要高出不少，要知道，强悍如青叶者，也是在入门两年后才能与师尊无方子打成平手。
　　
　　这样的天赋绝非作者瞎编出来的，历史上确有这般奇人，六祖慧能，从小在家务农，只字不识，初闻《金刚经》这么深奥的佛学典籍，便能明心见性，彻悟禅理，达到佛门的至高境界，同样是无师自通，同样是悟道参禅，慧能是顿悟，张小凡不过渐悟而已，论天资禀赋、佛法修为，小凡不及慧能远甚。
　　
　　既然如此，那么为何在青云首座的眼里，都一致认为林惊羽是第二个青叶祖师，张小凡只是一块没用的顽石？究其原因，无非是“资质”的表现方式不同而已。
　　
　　“资质”这个东西，在学术界估计是没有定论。依我看来，也是分“显性”和“隐形”两种，就比如性格，可分为“外向型”和“内向型”。惊羽生性开朗，其资质也应该是显性的，小凡性格内向，资质当然就是隐性的了。
　　
　　论“资质”，惊羽表现在外。初上青云山，惊羽纵然身遭大难，又是面对到玄真人这般名动天下的高人，依然镇定自如，口齿伶俐，说起话来井井有条，条理清楚，远胜寻常孩童十倍，更不用说那个管道玄叫“神仙爷爷”的张小凡了，惹得众位首座齐齐在心里赞叹：好一块美玉。
　　
　　至于小凡，却是内秀于心。表面看来，此子神情呆滞，木讷迂腐，甚至连话都讲不清楚，也难怪大家嫌弃了。可是，若是有人发现他大半夜不睡觉，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作尼采、康德那样的思考，恐怕就该改变看法了。当然，这个人本身还得具备深厚的哲学造诣（例如周一仙），否则一样是睁眼瞎，认不出小凡这块美玉。
　　
　　惊羽是天才的外交家，政治家，社会活动家（草庙村里就是“司令”）；小凡则生来就是哲学家，思想家，行为艺术家。古往今来的大明星往往都是从小就光芒四射，具有极强的语言能力和个人魅力，但是世间最优秀的学者多半在小的时候被视作傻瓜，譬如：爱因斯坦就缺乏基本的生活能力。
　　
　　假设小凡与惊羽的天赋相当，那么外在表现多了，此消彼长，必然影响其内心的自我完善，包括思考的深度和广度，因为没有更多的世间，就像演员和教授的区别一样。按照经济学术语就是“机会成本”，同样的10块钱，买五斤苹果，就没钱买西瓜了；反之亦然，买了西瓜必然得放弃苹果。
　　
　　讲个小故事，学生说：“大丈夫当扫天下”；长者批评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相信诸君都清楚这个典故，但估计没什么人知道后续事件，因此以为这个学生（东汉陈蕃）就是反面典型。却不知史册记载，那个长者一辈子庸庸碌碌，无所作为，倒是口出狂言的陈蕃，官至太傅，且为人耿直，知人善用，一度让政事为之一新，可以说天下也扫的不错。
　　
　　这同样是“机会成本”的问题，陈蕃倘若刻意要求自己把每一件小事都做的尽善尽美，哪还有时间和精力考虑大事呢？换到《诛仙》里，张小凡若是如惊羽一般光芒四射，耀眼夺目，哪还能内秀于心，对人生做深度的思考呢？
　　
　　如果说惊羽是璀璨耀眼的钻石，小凡就是价值连城的和氏璧了。世上之人，若是见到钻石还认不出来，那铁定是瞎子；但是能认出和氏璧的，却唯和氏一人耳。
　　
　　为什么七脉首座一致认定惊羽是天才，而小凡只是蠢材？道理就在于此，小凡内秀于心，等闲之人哪有这份眼力？千万别别指望着人人都是伯乐。
　　
　　“这世间人物，庸才十之**，如以前天云、商正梁一帮废物，又知道什么？“——《万剑一语录》
　　
　　在慧眼识人方面，不光天云、商正梁，便是比较出色的苍松、田不易，乃至于道法超群的道玄真人，又何尝不是废物？若论方今天下，世上高人，慧眼如炬者，周老神仙无疑坐头把交椅，万剑一次之，鬼王尚需在逊一筹。
　　
　　即使周一仙、万剑一这样的人物，仓促之下，也只能看出张小凡的道法修行，至于他的“资质”到底如何，如果不注意观察，比如没有看到他深夜望月的这一奇景，没有听到他的一些“奇谈怪论”，也绝难发现此子居然还是个罕见的哲学天才。
　　
　　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韩愈《马说》
　　
　　小凡不是笨蛋，而是天才（特指哲学境界）。而且，前文也已经反复强调了，小凡之所以能成为主角，也正是因为他在思想领域的突出贡献。
　　
　　青云玄青道、大梵般若以及天书的神奇术法，无非都是皮相之学，微末小技，何足道哉？小凡穷尽一生，只为悟道——悟人生之道。
　　
　　书至这里，也该旧话重提，考虑鬼王的第二个问题了。
　　
　　虽然张小凡的天赋高的一塌糊涂，悟性也好的匪夷所思，然而，有些事不是天赋高、悟性好就能回答的了的。很简单的例子，一个天才如果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即使过目不忘，把《微积分》教程倒背如流，也一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张小凡便是如此，十年前，他初见鬼王，虽然奇迹般的回答了鬼王第二个问题，然而，终究限于年龄太小，又没有任何的人生阅历，只不过是无意间道出了真理：“斩妖除魔，便是正道，便问心无愧”，但他并不十分相信自己所言就是对的。
　　
　　小凡道出了真理，但他不相信这就是真理，他可以驳倒鬼王，却无法驳倒自己。他需要一定的江湖历练来证明这句话。原文道：
　　
　　虽然他面对着万人往说话时正义凛然，但此时此刻，只有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却仍是忍不住的问自己：难道我真的是对的吗？
　　
　　随即，他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人活在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至此，张小凡的人生才算正式拉开帷幕。
　　
　　以张小凡和鬼王的此次对话对话分界线，前面所有的内容都是轻松愉快的，即使有痛苦，也只是少年维特式的烦恼，是任何一个进入青春期的男孩子都会遇到的。然而，从见到鬼王的这一刻起，他的生命有了质的转变，有了流血，有了死亡，有了阴谋与算计，先是亲手火葬了两只狐妖，接着得知了草庙村屠村惨案的真相，随后变眼睁睁看着碧瑶在诛仙剑下魂飞魄散。（注2）
　　
　　这一切的改变，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小凡的思想上的变化，要从旧思想、旧观念中超脱出来，必然得放弃在青云山上神仙一般的美好生活，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天性，面对危险，平庸之辈会逃避或者忍让，只有最高贵最勇敢的灵魂，才能不畏艰险，直面死亡，诸如敢死队，便是如此。
　　
　　张小凡痛苦的根源，就在于他的清醒，它的不妥协，以及他内心里的倔强。如果他放弃这种想离经叛道的想法，必然可以像所有的青云弟子一样，没有烦恼，快活一生。
　　
　　然而，他选择了清醒，选择了叛逆，选择了“正邪”，同时也选择了无穷无尽的痛苦。
　　
　　与鬼王的此次对话，已经为《大结局》里，四灵血阵与诛仙剑阵的巅峰对决埋下了伏笔，张小凡半生的努力，只是为了证明他是对的。届时，他将屹立于长天之下，青云山巅，手持鬼王口中的大凶至邪之物——诛仙剑，以实际行动告诉鬼王：
　　
　　降妖除魔，便是正道，我便问心无愧！
　　
　　注1：关于青叶炼诛仙剑的真相，《解读天书》一文里再详加论述。
　　
　　注2：与鬼王见面之前也有流血和牺牲，譬如屠村惨案，这当然是非常血腥和惨绝人寰的，关键在于这是普智强加给张小凡的，并且打击程度远远逊于真相大白后的那一刻。
　　
　　2007．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