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老乡 (第1/2页)

听得探不解，便问是何故：“你的母亲……薛这边太太是亲姊妹么？况我往常见你们书信往来，节礼频至，极是亲的。你怎的却如此说？”
　　
　　薛蟠苦笑一下，摇头说道：“面子上倒是好的，实际上……你们太太平怎么说我来的？”
　　
　　探犹豫一下，心想若是遮掩闪躲，或许要误事，便索直说道：“时常为你叹气，说姨妈可怜，总得为你心。”
　　
　　薛蟠道：“这话乍听着倒也没说错，但她却少说了一事：我不独惹得自己母亲生气，我还惹得她王家的人生气。”说到此处略顿一下，见探目光中有询问之意，踌躇片刻，终是斟酌着措辞说出来：“我们家先人品级不高，当时据说虽也得圣祖信重，但官场上，终究人走茶凉。如今薛家并无一个在朝中做官的，若单凭财势，断断入不得那护官符，算进甚么四大家族里。”
　　
　　探原本心思机敏，听了这一段，已隐隐猜出些来，但却仍隔了一层薄纱，尚未想得清楚分明。因一面寻思，一面说道：“不是说四家同气连枝，彼此拉扯照应么？便是你家无人作官，单看另三家的份上，旁人也要照拂着不肯开罪于你呢。”
　　
　　薛蟠道：“可不就这话儿！但另三家凭什么就要拉扯照顾我们呢？”
　　
　　探道：“自然是因为与你亲家。”
　　
　　薛蟠伸手轻敲着下的羊皮箱道：“着啊。但为什么会做了亲家？薛家上一辈自然是看准这一层，才求告着与王家结亲。但王家又看中我们什么呢？他家凭什么答应呢？”
　　
　　说至此处，探只觉眼一亮，方才还云里雾里的那念头终于明晰起来：“你们为权势，他们……为银子？”
　　
　　薛颔首道：“不错取所需，其实这桩买卖也公平得很。我过来的时候，那位薛老爷已经过了，他们究竟达成甚么约定，我也不晓得。只是我过来第二年送礼时，因见他家礼单格外丰厚，便着人削减了些。不想这下一来，送出去没几，便招来封信。字字句句刺着我不按旧例，不懂规
　　
　　我先时还不是后来府中多年地老人悄悄告诉了我。说来那时我也是傻气。还一昧抱着‘以后’地想法来现在地事。因总说不拢。索一把火烧了那些信。本想就此不理他。谁想母亲反来怪我不懂规矩将我气得想揍人。”
　　
　　这些内。是探万万没有想到地。想起薛姨和气又慈地面容想起王夫人端庄地模样儿。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说不清是甚么滋味。默思半晌。方问出一句：“这件事。姨妈她知道么？”
　　
　　薛蟠闷闷道：“老实说。我也不晓得。但我猜多半是不知道罢。否则她不会只是生气单说我一顿算了。也不令着我去另改礼单。又或者其实知道。只是装糊涂乐得由我去断了这桩公案呢——只是若如此。她为甚么又总时不时翻出来说嘴？难道只她娘家地人是亲人。我这儿子反是外人了？不。我原本就是外人。”
　　
　　见他苦恼起来。不复方才从容之色。探忙安慰道：“无论如何。她已是薛家地人。外人见了。总称一声薛姨妈。谁还喊她本家姓？况她现下整颗心都是扑在你同宝钗上。不管她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一旦有事。她必定是站在你这一边地。平里偶然嘴碎些。能劝则劝。不能劝也就罢了。总不至为这几句真成了仇人。”
　　
　　那薛蟠心中早为这件事暗自埋怨了许久。却又无人得诉。现下因见了“老乡”。一时不察。不知不觉便说了出来。正有些后悔不该多嘴间。忽得探这番劝慰。且又句句说得入在理。不觉便将这话听进去了。张嘴待要谢。却又觉得如此未免过于郑重。不好开口。挣扎半晌。蹦出一句：“你瞧着年岁不大。说话却怪周详地。以往是不是常有人夸你少年老成？”
　　
　　探听了笑问道：“你既知我底细。如何还说这种话——难道就没人夸过你？”
　　
　　薛蟠道：“没有呢，人人都说我不成器，惯会胡闹。其实也不过是刚来时不懂规矩，上头又无人敢管，便自以为是的行事。待发现不妥时，差不多的人已坐实了我是个骄奢狂妄的公子哥儿。”
　　
　　探听得这话应景，不觉也诉起苦来：“实告诉你，什么老成不老成的，全是自己跌了跟头后磨练出来的。我当初也不晓得这边厉害，傻傻的瞧见什么就信什么。果然吃了亏后，方慢慢的好些了。”
　　
　　先时说的虽是正事，然未免有些冰冷无味。现下相互诉苦抱怨过后，二人间反渐觉融洽起来。探亦觉得这薛蟠或是
　　
　　商量的，便问他后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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