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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再造家国(十七)

第九十章 再造家国(十七) (第1/2页)

在沃涅郡橡木镇,木材商米哈尹尔因为自来熟和好吹牛而家户喻晓。
  
  然而在金发佣兵的琴手同伴面前,这个圆脸胖子被衬托得如同第一次出远门的少女一般腼腆。
  
  “开怀畅饮的人们呐。”琴手奏出一段轻快的滑音,朝着金发佣兵的同桌者一边翩翩起舞、一边忘情弹唱:
  
  “能否也给世界尽头的来客、
  
  “英雄史诗的笔者、
  
  “缪斯女神最钟爱的颜色、
  
  “山与海间最动听的长歌、
  
  “你们可怜的老朋友,
  
  “一杯酒水?
  
  “因为,他的喉咙早已干涸。”
  
  旋律弹到尽头,词句也刚好唱完,琴手用一个超高难度的跳跃接下蹲动作,结束了表演,并维持着舞蹈结束时的扭曲姿势,等待听众们献上喝彩。
  
  吉拉德、马季雅父子和米哈尹尔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见几位听众忘记鼓掌,琴手又弹了一遍结尾,用略带责备的眼神催促着众人。
  
  齐格飞挡着脸,把头转向另一侧,不想再多看同伴一眼,原本英气俊美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抽搐变形。
  
  “您说的这些人……”小马季雅伸长脖子看了看四周,他吞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琴手:“他们都在哪呢?”
  
  “就在你面前。”琴手骄傲地回答:“都是我。”
  
  说罢,琴手从高难度的舞蹈结尾动作恢复成正常站姿。
  
  他扶着桌子,擦掉额头的汗,十分自然地将手伸向同伴的酒杯。
  
  齐格飞毫不留情地打掉好友的魔爪:“这位老先生只说了请我喝酒,没说过请你。”
  
  琴手闻言,立刻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坐在好友对面的老杜萨克,抱起鲁特琴,又要开唱。
  
  “别别别别别……”吉拉德紧忙拦住琴手——老米切尔先生毕竟年纪大了,见不得太惨的事:
  
  “杜萨人哪怕自己不喝,也不能让客人清醒下桌。今晚我来请客,您想喝几多,就喝几多。”
  
  “多么康慨的人呐,我如何才能将他报答?”琴手的眼眶有些湿润,横琴在胸:“不如我……”
  
  “陪我喝酒就好。”吉拉德硬是按住了琴手:“歇一歇嗓子,年轻人。”
  
  “好嘞!”琴手大笑。
  
  他二话不说,直接将鲁特琴塞到同伴手里,自己一转身,消失在吵闹的酒客中间。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琴手已经举着一张凳子回到众人身旁,嘴里还叼着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特大号酒杯。
  
  他将凳子摆在同伴和请客的冤大头中间,一屁股坐了上去,飞快地拿衣服把酒杯擦了擦,紧接着用双手郑重地将酒杯放在同伴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后者。
  
  齐格飞叹了口气,在用眼神询问过老杜萨克并得到允许后,他拿起酒瓶,给好友咕冬咕冬地倒上酒。
  
  “演出换食宿的事情,店老板怎么说?”齐格飞随口问。
  
  “还能怎么说?反悔了呗。”琴手耸了耸肩,指着周围的酒客:“瞧,客人们明明听得满意极了,他却硬说不够叫好——不认账啦!”
  
  齐格飞瞟了好友一眼:“可以理解。”
  
  “不过嘛,后门走不通,还可以走前门。”琴手循循善诱:“只要你肯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牺牲,老板娘就答应把楼上最好的客房借给我们住,带大澡盆的客房,还供伙食……”
  
  “想都别想。”齐格飞一口回绝:“要牺牲你自己去。”
  
  “我倒是想献身。”琴手摘下帽子,捋了捋稀疏的头发,笑眯眯地说:“可人家不是瞧不上我嘛。”
  
  “够了。”齐格飞停下倒酒的动作,冷冷地说:“就此打住。”
  
  “好好好,不说啦。”琴手哄着齐格飞继续给自己倒酒,他面露悲伤之色:“那今晚我们就只能去睡马棚了。”
  
  听到这话,酒桌上的其他人都忍俊不禁。
  
  吉拉德心念一动,试探地问金发男子:“年轻人,我倒是知道一个去处,正需要你这样的好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自称“齐格飞”的金发佣兵,倒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很抱歉。”金发佣兵头也不抬地回答:“我现在没有投身于又一场战争的打算。”
  
  吉拉德倒没有感到失望,反而很欣慰,他笑着问:“那你是有记挂的人了?”
  
  齐格飞没回答。
  
  “不行,我越想越生气,这马棚不能白睡。”琴手横插进谈话,化解了尴尬。
  
  他一脸坏笑怂恿同伴:“要我说,店老板就是嫉妒你,所以才反悔,甚至连今晚的演出钱也要扣下。不如,你去揍他一顿,揍完咱俩就跑,权当是收今晚的演出钱。怎样?”
  
  “算了吧。”齐格飞把倒得满满的酒杯递给好友,云澹风轻地说:“别再惹事了。”
  
  “听听,诸位。”琴手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般接过酒杯,抢在酒洒出来之前把嘴凑到杯沿,美美地喝了一小口。
  
  然后,他看向其他同桌者,拿大拇哥一指同伴,揶揄道:“他要是能早点这样,我们两个也不至于沦落街头卖艺。”
  
  吉拉德、米哈尹尔和小马季雅都善意地笑了起来——虽然这个头戴浮夸帽子的琴手有点奇怪,但他就是有一种魔力,令人很难讨厌起来。
  
  一旁的齐格飞又好气、又想笑:“怎么?一路上沾花惹草、招惹是非的人,原来是我?”
  
  “哦?要不然就在这让大伙评评理。”琴手故意板起脸,掰着手指头开数:“是谁还没走出瓦恩,就被骗走了满身细软?是谁在虹川脑子一热想主持正义,结果赔掉了全部盘缠?又是谁在诸王堡暴露了口音,害得咱们不得不连夜出逃,连马都卖掉了……”
  
  齐格飞败下阵来。
  
  酒桌另一端的小马季雅已经听得呆了,就连老马季雅和吉拉德也面露惊奇。
  
  “瓦恩?您原来是从那么远的地方来新垦地的吗?”小马季雅咋舌:“‘世界尽头的来客’,居然是真的?”
  
  “又有哪一句是假的?”马维仿佛受到莫大的羞辱,他撂下酒杯,抄起鲁特琴,又弹了起来:“年轻的朋友,可以不听百灵鸟的歌喉,却不该疑心百灵鸟的眼眸。”
  
  “我信你个狗头。”齐格飞忍无可忍,从好友手中拿走了鲁特琴,放到自己脚边:“别唱了。”
  
  “瓦恩可远得很呢。”吉拉德颇为怀疑地问:“两位千里迢迢来新垦地,又是来干什么的?”
  
  “逃难。”齐格飞不假思索地回答。
  
  “取材。”琴手想也不想地回答。
  
  几乎是异口同声作答的两人,互相瞪了一眼。
  
  片刻的僵持过后,齐格飞极不情愿的改口:“取材。”
  
  同一时间,琴手又笑着重复了一遍:“取材。”
  
  “从瓦恩到新垦地这一路上。”吉拉德哑然失笑:“你们就没对过‘供词’吗?”
  
  “因为用不着。”琴手自豪地回答。
  
  齐格飞却不像好友那样满不在乎。虽然只是萍水相逢,可是面前的杜萨克老兵在短暂的相处中,让他颇感亲切。
  
  所以齐格飞难得地多解释了几句。
  
  “我知道‘逃难’和‘取材’听起来十分荒谬,但是不管您是否愿意相信,我和我的朋友,都没撒谎。”齐格飞看着老杜萨克,诚恳地说:
  
  “我们来到新垦地,也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出于一些原因,我们没法把一切事情都跟他人讲清楚。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只是几个流落到新垦地的、不走运的旅行者,没有任何恶意与企图。还望您能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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